关于《离骚》,听过人们说是遭忧,又或是离别之痛,无论是哪种解释,它带给我们的,虽然在不同人心里会有所不同,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背对着我们,一步一步坚定无畏地走进水里的人。
屈原可以说是楚文化精神的象征。也许有不少人会疑惑,明明他拥有学问与智慧,却为何还是在生命的最后选择那样的结局?为何不像北方士人那样周游列国以求一用?或许对他来说,去国远游算得上是一种精神的背叛,文化的背叛。“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楚国人对于秦国的憎恶显而易见,在屈原生活的楚怀王时期,楚国在于秦国的军事角逐中,屡战屡败,同时在外交方面也受到秦国的欺骗。所以这句话也正道出了楚人坚毅刚戾的文化复仇心理,以及对自己生活的土地的热爱。屈原的生命与秦国是有着极大关系的。
他努力地把自己修炼成一个美人,在他的心里,明君贤臣,需要两美必合才会出现他理想中的美政,美政是他恢弘气魄和磅礴激情的来源,也是屈原创作的最深刻、最强大的动力,也是他用生命在不懈求索的燎燎火炬。抒情主人公不断地让自己佩戴香草白芷等等来变得更加美好只为了有一天可以触碰到理想中的美人,顽强而坚定地守护着属于他自己的那一块干净的地方。而我们也知道,故事的最后,他放弃了离开自己的国家,这也因此让我对屈原产生了更加崇高的敬意,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做到这样,九死未悔,体解未变。屈原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立异的,《九章 怀沙》里有:“邑犬群吠兮,吠所怪也。”他也认识到了自己的这种不同。刻意地把自己塑造成另类,不仅用来自我标榜,还有意以此来同昏暗世俗作对。他死也不肯离开楚国去其他国土开辟新生活,也足够可以称得上为与众不同了,而且是如此令人敬佩的与众不同。
“适彼乐工”与“怀乎故宇”,徘徊、犹豫,不断快乐与失望,正是这一时期屈原矛盾思想的根源所在。《离骚》抒情主人公的四次神游,三次是在求女。求女,在诗中应该象征着对明君贤臣的向往,表现了屈原虽然在绝望孤独之中,也没有停下对自己美政理想的孜孜不倦的求索。三方求女,西方,北方和南方,若说是有什么政治寓意,那大概就是秦、齐、赵三个国家了。第三次,眼看着他驾乘飞龙,以精选的玉屑作为干粮,选好吉日远游四方,在灵氛告诉他吉利的占卜之后,我们似乎也从中听到那演奏起来的《九歌》,看到那舞蹈起来的《韶》,以为终于,屈原可以上升于天进入光明境界了,他往下看了那么一眼,故乡旧居,他的悲伤与怀恋让他掉转马头,选择回去。算是主动放弃这么来之不易的成功吗?
看过的一篇文章中,引入了黑格尔的话: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心灵的威力,在于他本身设立矛盾,忍受矛盾,克服矛盾。为什么要自找苦吃去设立矛盾?矛盾是认为社会进步和发展的源泉。屈原的两种选择,在“前人不可及,今人不可与”的现实困境中,让他只有唯一的做法:远逝以自疏。
既然已经放弃了即将到来的美丽天堂,又不得不离开自己的楚国,他只好选择去彭咸所住的地方,这里的彭咸作为与三五并提的圣人仪象,在屈原心中已经被神化,具有超越现实苦难并追求人格认同的精神指向,嗯,屈原真的要离开了。
《离骚》的主人公是单一而透明的,是坚贞高洁的,他是绝对的美好,绝对的纯洁,绝对的纯粹,绝对的不掺杂半点杂质,绝对的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他不断地往自己身上增添佩戴那些香草和装饰,隐喻了其奋发自励、苏世独立的人格。我不知道生活在那个年代,生活在那个暴风骤雨般的激情燃烧的需要巨人也产生了许多巨人的年代,在那个随时历史变换王朝更迭的年代,还有多少人可以像他一样,为了心中的热爱,这样坚持勇敢纯粹感性地去追求。
儒家本来就有杀身成仁,舍生取义的一面。屈原的遭遇与痛苦被无数具有相似经历的人感受到,因而在中国历史中具有无限的广延性。正直博智的人难为朝廷所容,让历朝历代的衷心正直志士将他作为精神话题,没有被历史所消解。从屈原来说,上官大夫之徒对他的嫉妒憎恨从而做出的诬陷贬斥让他不得不离开守护了多年的国家,怀王偏听偏信小人的谗言,不能分辨是非真伪,不能相信自己的一片忠心,国家又在当时处于不利之地,被那狡诈强大的秦国欺负,他怎么不能不为此悲愤痛心。走吧走吧,去远方看一看,神圣的清高美丽之火还在那里燃烧,就奔跑着去追逐吧,别停下,身后就是污潭,我也不忍让他再这样苟延残喘,委屈不甘。可是屈原还是停了下来,回了头。他的根在这里,他的灵魂将死守在这他曾经深爱的土地。永远不移。
其实他没有离开我们,他留下的精神,活在每一个人的心中。
我敬佩他,我爱慕他。这个用生命在不断求索的大写的人。
愿我们都能成为用生命在不断求索的大写的人。
屈原。(文\耿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