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的地图之一·群岛》
这个句子的尽头,雨会开始飘下。
雨的边线上,是一张帆。
慢慢地,群岛自帆的视野消失;
一个种族对港口的信仰
也驶入了迷雾。十年的仗打完了。
海伦的头发是一片乌云,
而特洛伊已是烟雨茫茫的海边
一只盛满白灰的火坑。
细雨渐密,像竖琴的丝弦。
一个目光深沉的男子用手指扣住雨丝,
把奥德赛的第一行轻轻拨响。
这是诗人德瑞克·沃尔科特所作的诗歌。它简短的写出了奥德赛的开始。特洛伊经历多年战火只存废墟,海伦发出了久远的啜泣,阿开亚人的英雄们纷纷离去,伟大的奥德修斯却困于波塞冬的阻挠久久不能归去……
史传《奥德赛》是诗人荷马所作,荷马曾亲眼见过阿基琉斯的铠甲,而被铠甲的光芒刺瞎双眼,众神出于怜悯而赋予他吟诗的能力。
《奥德赛》讲述的是智者奥德修斯在特洛伊之战后艰难返乡的故事。奥德修斯经历十年漂泊,曾因女神卡吕普索想与他结亲而受困,也曾因杀了海神波塞冬的儿子而受尽苦难。独眼巨人吞噬了他的伙伴,塞壬用歌声诱使他触礁,神之女基尔克把他的同伴变成猪猡,在此期间,一群追求他妻子妄图占据他财产的酒肉之徒还在他的宫殿里白吃白喝……然而面对如此多的艰难,奥德修斯也没有束手放任。可能有志者事竟成,历经十数年,这位神样的智者终于返回他的故乡伊萨卡,与他的儿子特勒马科斯一同击杀了那伙贪婪的求婚者。
奥德修斯并不是天神,也没有半神的英伟和力量,那么是什么使得荷马拿出几乎与描写各路英雄和众神的伊利亚特的相同篇幅来单独讲述奥德修斯的故事呢? 在伊利亚特中,智者奥德修斯人性的险恶一面显露无疑。当阿基琉斯不想参战穿上女装混于侍女中,是奥德修斯一眼认出了他。当半神的阿基琉斯与阿伽门农发生正义与权力的纷争,是奥德修斯毫不犹豫的支持了权力,故事的最终也是奥德修斯用计诱使阿基琉斯的挚友帕特洛特罗斯穿上阿基琉斯之铠参战,并在他战死后间接导致了神一样的阿基琉斯的死亡。而在史诗《奥德赛》中,奥德修斯几乎全部展示的人性的光辉一面,他不屈,他斗争,他勇敢、虔诚又睿智。当遇到塞壬女妖的歌声,是睿智的奥德修斯让水手堵住耳朵而把自己绑在船上才避免了船的沉没。当奥德修斯与同伴被囚禁于独眼巨人的小岛,是勇敢的奥德修斯刺瞎了巨人的独眼才得以和同伴逃出岩洞。在这场人神博弈里,是人性的辉光指引着整个返乡历程,也最终指向了人的胜利。
整本奥德赛的文字描写昂扬向上,充满了勃勃生机,在他的儿子特勒马科斯身上便体现颇深。其中我最喜欢的一段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在给了他父亲的消息的时候他一只帆船踏上寻父历程的描写。“海船冲开水浪 整夜航行,迎接黎明的曙光。”那种有了消息的喜悦,在彻夜航行中表露淋漓尽致。曙光的乍现体现的那种美感在一种混乱的氛围中展开也十分令人感动。
奥德赛中表现了非常高的审美境界,尤其是对于诗歌,对于艺术的美妙和义理的真谛。荷马就想告诉人一个概念,一个好的诗歌有那个文学性也有那个史学性。就比如菲弥俄斯能使佩奈罗佩流下眼泪。而在英武的奥德修斯听到德摩道科斯的歌声时,荷马描写“泪水浇滴面颊,注涌。犹如一个女人,扑倒在心爱的丈夫身上……”荷马在奥德赛中也多次把这位骁勇智慧的英雄比作歌手。古希腊的那个时代直接民主发展地已经比较完善了,而人们选举一段时期的政府班子的时候,竞选者是通过演说的方式进行的。荷马的比喻十分恰当的形容了奥德修斯驾驭语言的能力以及他发言时那种无人能及的感染力。“亮开洪大的嗓门,语句从丹田中冲出,像冬天的雪花纷飞”。奥德修斯的演说能力如何可见一斑。
《奥德赛》中更加成熟的一点就在于荷马对人物描写的丰富性,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并不是一定要像神一样拥有无上伟力,并不是要斩断七情六欲毫无惧怕,而是在于就算有惧怕的事,困难的事,人也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自身优势来漂亮地解决。换句话说,英雄首先得是人,有人情味,你再牛也是人的英雄,对于超越你数倍的危难你也是有忌惮的。比如奥德修斯在海上航行遇到波塞冬阻拦的一段“三叉戟搅荡在海里,招聚所有的狂飙,连同各种暴风吹袭。沉云堆积,笼罩海洋大地……哺育的北风呼啸,把汹涌的巨浪掀起。奥德修斯吓得双膝酥软,尽散心力。”英雄也是有畏的,也会像个孩子一样瑟瑟发抖,奥德修斯此时不再单单作为一个神话英雄的完美形象,变成一个让我们更能接受的,有血有肉的人。也正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自己性格缺陷的人,才让我们更有代入感,才更发现他艰辛归家路中的闪光点。
在《奥德赛》中,所有的神都是人格神,并且是一个父系社会为主导的奥林匹斯神系。神母赫拉再厉害,也搞清楚你是宙斯的枕边人才有的发言权。就像是现在政治上的第一夫人,有自己的喜好可以,有自己的见解可以,甚至有自己的小算盘宙斯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一旦过分了,那即便你联系到所有众神宙斯也是不虚的。而这点在宙斯的祖宗辈上却非如此,我们看《神谱》可以看到,所有的神系更替的背后都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女人。意思说在此之前可能女性的力量占据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主导,即母系社会。可见希腊的神话和当时的社会现实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并不是荷马凭空捏造出来的。而神祇另一个类人化的地方便是他们会和人类一样偷情,匠神赫法伊斯托斯的妻子阿芙洛狄特和战神阿瑞斯之间的苟且趣事。另一个地方便是神和凡人都需要睡眠,而睡眠时都会忘掉一切,这个简直无解,而且不少神意的传达就是通过入梦的方式来完成的。以至于天后赫拉称其为“所有神祇和凡人的王统”。比起母系社会时期的神翻手为世界的功力,有弱点的神们当然显得更可爱一些。
总之,在荷马的描写里,人的英伟和神的斗争相得益彰,带给了无限的感触,不得不感叹西方文学的想象之丰富。(文\闫明照)